最近笔者忙于科学鉴定的某些特殊工作内容,基本没更新。
但是古代艺术品界炒得火热的关于伍德曼大赛中国16名鉴定专家统统落马头一轮,也是如雷贯耳。笔者忙里偷闲还略略咨询了一些新闻界的人士。
首先是有收藏家质疑这个伍德曼大赛是否正规、发文的网站是否权威、有无国外人士抹黑中国,欲毁我文化走出去大政方针,笔者觉得这个思考方向也是正确的,大可不必口诛笔伐,再扣上文化狭隘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大帽子。因为外国人抹黑中国的事太多了,我们曾经做中国文学作品海外英文出版多年,太了解国外媒体的偏见,这种事屡见不鲜。所以说大家从不同角度思考问题也挺好的,没必要所有文章千篇一律都讨论过不了第一轮的问题。
为了新闻的可靠性,笔者特意咨询了一下某位在主流媒体新华社从事新闻工作多年的朋友,她说凤凰网的这篇文章是个人作者所写,且不在可信任的新闻白名单内。所以给我发来了《南国早报》记者发的文章,从文章来源出处是可信度高的了。这篇文章的报道与凤凰网那篇大同小异。总而言之,此项赛事确有其事,而且中国确实派出了16名参赛选手,纷纷败北。起稿的人也确实就是那位外国人。至于更多的内幕她也查不到了。要笔者说,如果专门为了抹黑中国写一篇文章是有可能的,但是专门准备一个赛事则没啥必要。只能说,就像我足球队员参加世界杯而后小组赛回国是一个道理,没抹黑,也没啥意外,老外再顺口说一句你们不行,也是陈述事实,就这么个客观事实吧。
然后今天还有人发文力挺民间藏家韩文建代表中国参加此项赛事,也有人说电话咨询有关部门未得到明确的回复。
我不知道这位网友力挺民间藏家去参赛是不是认真的,大抵也被他这思路启发了一下,思考了如下几个问题:
(1)民间藏家能否代表中国古代艺术品鉴定界的水准?其实这个问题是不会有定论的。因为民间藏家号称8000万,水平参差不齐,差的连瓷器片片都玩不明白,好的深藏不漏,除了渠道抢货时拼手速才能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平时根本不知道在哪里。那么,几位所谓公认的民藏界大咖可以完全代表中国古代艺术品鉴定水平吗?也很难说。但是很多藏友觉得比16人队伍靠谱,我在此依然要打个问号,16人是谁,什么背景,我们谁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他们水平如何? 再问个艰难点的问题:民间藏家果真挑选出了一支队伍,真的就可以代表出去参赛了吗?
(2)笔者在书画鉴定系列的前言已经明确:不同的鉴定方法,可能做出的鉴定结论差异很大。所以我们与其聊藏品对错,不如先来聊聊方法。这个问题也可以回答问题1,在以科鉴为主,眼学为辅的靠谱的方法没有定论之前,谁代表中国队出战?
(3)这个大赛确有其事,但是这个赛事到底在国际古代艺术品界是个什么地位?号称行业内的奥斯卡,这是谁号称的呢?比赛的十轮淘汰制,每一轮鉴定的内容为何?评分机制如何?怎么确定鉴定结论是正确的,评委又是些什么人?这些问题都不了解,去参加比赛有多大意义?这些问题或许只有参赛者才能给予我们一个确切的答案。民间藏家反正现在是一无所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了解对手之前,举手应战是不是有点草率?万一比赛内容全是毛里求斯、津巴布韦、澳洲毛利人等的古代艺术品,我们真的了解么?另外那个英国注册的艺术品司法鉴定资质又是什么鬼?谁发的?什么标准?学历要求?从业经验?中国的谁谁谁于何时取得了资质......
(4)中国有没有资格和能力举办一个古代艺术品界的鉴定大赛?当然有!会不会有人来参赛?必然的,而且国际友人络绎不绝。但是,在我们没有一个统一的科学鉴定中国古代艺术品的标准出来之前,我们怎么举办这样一个赛事呢?当然文博系统可以按着他们对古代艺术品最传统的有保留意见(也就是民间99%赝品)去搞一个纯国有博物馆为唯一标准的比赛。在一个也不算小的范围内的评个奖(跟整个民间藏品的数量比确实算小范围,但是代表全国的国有博物馆藏品总和,这也海量了),各路专家再多评个职称,国际友人们也获得了荣誉,主流媒体采访了这一圆满盛事,也不错。当然这于确认民间藏品究竟有多少真伪是没有意义的,民间藏家也大可不必激动。中国文博界几十年来始终代表中国古代艺术品界的鉴定水平,多代表几年问题也不大,大家确知他们并不代表民间藏品和鉴定水平就可以了。毕竟国家积极鼓励发展民间藏品也就是近两年的事,一切都还在艰难推进中,国务院新闻办的文章都指明了这个领域的改革依旧是难点。
(5)中国是否可以始终以两套标准鉴定古代艺术品呢?笔者觉得要维持现状是非常困难的。为什么这么说呢?笔者前一段时间看到了某个大型的文博界活动,其中既有国外展品陈列销售,也有国内外大型拍卖公司的拍卖,还有全国各古玩城的店主和地摊摊主,笔者觉得这种活动在鉴定标准和价值评估体系方面,让人略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比如说我是个买家,去了嘉德的拍卖会,宋代钧瓷碗300万一只,去了古玩街地摊,500元一个,国际文物经销商的摊点卖几十万。鉴定完全靠自己,这种模式倒有点像民国。你可以捡漏,也可以花大价钱买。但是我以为,这种模式必须建立在买家自鉴、互不打假、和平友爱的基础上,按古玩界的行规,打眼了出门自己要认,不要又去找另一个鉴定专家或者某机构开个假货或B+C货翡翠证书,然后起诉卖家诈骗再塞进监狱几十年。事实上在现代社会已经不可能了,买家都是所谓的非富即贵社会名流,还有不少基金乃至多种所有制的上市公司。所以只能科学鉴定、国家制定统一鉴定标准、出具鉴定证书要承担法律责任。买卖双方写好合同说好买家自鉴不退不换也不行,法律判诈骗罪认的是事实。设想一下8000万藏民,每卖出2-3件东西就要被诉诈骗一次,光这一项就超出了法院受理诉讼的能量,这真是我们期待的流通环境吗?
另外就是现在民间博物馆已经是客观存在,也在有关部门做了登记。那么难免有国际友人溜达去参观的,特别是开在北上广深之类外国人很多的地方。如果民间博物馆展示的藏品,官方博物馆研究员也不认可,那最终从外国人眼中看来,中国人的鉴定界很奇怪,他们是不会理解我们还区分馆藏民藏的,及各种复杂社会现实的。所以这状况就是个过渡期,馆藏民藏早晚都得按科学方法鉴定。
(6)在此也呼吁所有文博系的专家,国有博物馆归属文物局和国资委管辖,社会文物或者说民间藏品及民间博物馆的保护和利用,归属于文物局、文旅部管理,大家各有各的功课要做。文博系专家的科研能力和权威性,主要体现在对国有博物馆和对官方考古出土文物的研究上,对于不熟悉的民间收藏领域,没必要非照着国有博物馆器物的标准给个结论,如果有科学的鉴定方法可以鉴定民间文物,可以提交给主管部门,也可发表科研论文和专著。请不要对民间博物馆的藏品在公开场合和媒体上随意发表评论,更不要在未经调研时,对民间藏品的真伪数量妄下定论,当然私下探讨那是每个人的自由。而对于那些认可民间藏品且走访调研多年的文博系专家,非常欢迎他们对民间藏品各方面的情况多出来写点文章,阐述清楚民间收藏的现状,到底真货是什么样的,跟官方博物馆的馆藏品到底存在哪些异同点,他们用什么方法鉴别真伪,从而让其他不了解情况的文博系专家,可以有渠道交流(如感兴趣)。
也呼吁地质宝石类的鉴定机构,在没有专业人员可以鉴定文物的前提下,咨询清楚买家送检物是否可能属于社会文物,如存在此种前提,可以不检测,不要再随意出具合成宝石或B+C货翡翠的证书。以免我们这边办国际性的文博类展销会或博物馆开展的同时,你们那边还在对相似的社会文物出具假货证书。这会导致各种混乱产生,叫中外民众无所适从,尤其是当面对国际知名的博物馆、拍卖行,和爱好中国文物的外国友人时。藏家或者买家也不要去没有文物鉴定资质的机构去检测疑似文物类的珠宝玉石。鉴定文物的权利请归还给相关责任机构。也希望司法机构不要在受理民间文物类案件时,注意检测报告是否具备社会文物鉴定方面的科学性和权威性。
对于电视台等主流媒体,我们也由衷期待不要再请文博系专家来制作民间藏品鉴宝的节目。前面说了,鉴定方法不同,结论差异可能很大。媒体没有分辨社会文物鉴定方法科学与否的义务,同时也不可能具备这方面的专业能力。此类节目越多,鉴定乱象也就越难治理。对于弘扬传统文化、国家宝藏、及博物馆专家们保护和修复文物的节目,我们始终是支持和赞成的。
对于那些在各地方电视台或实地鉴宝会走穴挣钱的“砖家”,以及无据打假的社会盲流,他们要靠一些绝对性的、有失偏颇的言论来达到节目录制现场或实地鉴宝时的轰动效应,我们管不了也无意去管。但是民间藏家也不必再抱着藏品去当戏梗,被骗走鉴定费或上拍费不说,可能连藏品也保不住。这种骗子公司和个人层出不穷,抓了一批还有下一批。
现在很多民间藏家爱国情怀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在公众媒体或者个人号上发言,笔者觉得还是多多探讨和推进科学鉴定更佳,都期待我们早日办起自己的伍德曼,不是吗?